【丹霞書聲·第82期】寒夜（節(jié)選）

電燈光孤寂地照著這個屋子。光線暗得很，比蠟燭光強不了多少。那種病態(tài)的黃色增加了屋子的凄涼。他閉著眼，半張開嘴，一張瘦臉像涂上一層蠟，顯得十分可憐。

她仍舊捏住那只手不放松，仍舊坐在床沿上，用寂寞的眼光看各處。同情和愛憐使她苦惱。但是另一種說不出的感情在搔她的心。

“為什么我們應(yīng)該過這種日子？”一個不平的聲音在她的心里說。

她覺得右手里捏的那只手非常軟弱無力，并且指頭發(fā)冷。她想抗議：“這就是他忍受的報酬！我不能——”

她吃驚地看他一眼。他輕微地吐著氣?，F(xiàn)在他似乎舒服多了。似乎并沒有噩夢驚擾他的睡眠。她輕輕地放開他那只手。她又伸手去摸他的前額。她站起來，伸了一個懶腰。

隔壁傳來一陣沙沙的語聲。從街中又傳來幾聲單調(diào)的汽車喇叭聲。老鼠一會兒吱吱地叫，一會兒又在啃樓板。它們的活動似乎一直沒有停過。這更攪亂了她的心。她覺得夜的寒氣透過木板從四面八方襲來，她打了一個冷噤。她無目的地望著電燈泡。燈泡的顏色慘淡的紅絲暖不了她的心。

“這就是我們的生活，永遠亮不起來，永遠死不下去，就是這樣拖。前兩三年還有點理想，還有點希望，還可以拖下去，現(xiàn)在……要是她不天天跟我吵，要是他不那么懦弱，我還可以……”她一個人自言自語，這次她皺起了眉頭。她心里更煩，她不知道怎樣安放她這顆心。她在屋子里踱起來。但是踱了幾步，她又停止了，她害怕腳步聲會驚醒他。

半掩的房門突然大開了。母親捧著飯鍋子進來。

“她也在吃苦啊，”她看見母親那種吃力的樣子，不禁這樣想道。

作品介紹

《寒夜》作者巴金。該書以抗戰(zhàn)時期的“陪都”重慶為背景，圍繞汪文宣、曾樹生、汪母之間的矛盾展開故事情節(jié)，描寫自由戀愛的知識分子家庭如何在現(xiàn)實生活的重壓下破裂，深刻地寫出了抗戰(zhàn)時期勤懇、忠厚、善良的小知識分子的命運，揭露了病態(tài)社會的黑暗腐敗，為掙扎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發(fā)出了痛苦的呼聲。

朗讀者：若兮

編輯：林佳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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